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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2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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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笑。

“用刀,學而有成需數載,但你已是個會用刀的人。”他道,“所以你只須悟,不須修。悟刀亦看緣分,若生性與刀相投,揮出那刀的瞬間便可頓悟;若生來無緣,學過千萬次也難至通達。”

“柳兄覺得我是有緣人?”

他並沒有回答,只是直直拉過我的手,向潭上的小橋走去。

橋是普通的木橋,沒有欄桿,沒有雕花,木板鋪就的小橋粗糲簡單,橋下潭水凝作冰,刺骨而空曠的冷意蕩在腳下。

“手上不要用力,我只教一次。”他的手搭上我提刀的手,緊緊握下。

刀出鞘,烏沈的刀鞘映出冰雪霜天。

他沒有使出在劍閣用的拔刀式,那是從鞘中蓄勢待發的一招,此刻兩人握刀,難以施展。伐心有多個出刀的起勢,他以迅雷之勢提手,當用一招縱劈。

刀口寒光,刀下無物,若刀尖落到底,隔開三尺外才是冰面。

他握刀揮斬而下。

他的手很涼,手下運力深沈,沈厚的力量透過我的手掌灌入刀身,手被握得很疼,但我的眼睛始終望著刀。

他與我貼得很近,隔著衣衫我感到他的心在狂跳,但他的手穩如沈鍾。辟骨刀仿佛與他骨骼相連,刀中叢生著血脈,刀魄與握刀人的心脈一同跳動著。生殺輸贏的糾纏被他封存於刀芯,刀口騰出的只是銳利寒涼。

銀灰的刀身此刻雪亮,刀上映月,映雪,映出他鋒銳的眼,也映出我的眼。

刀已揮出。銳光比冰雪更寒,鐵鋒比烈風更利。

力量貫穿了刀身,心氣凝聚於刀芯,刀光刺穿冬日凜冽,月照冷銳,雪滿風刀。

刀尖止,收在離開他腳尖幾寸的地方。

刀入鞘。隔開三尺的地方,橋下冰面從中間開裂。

寒冰碎裂的聲音緩緩地,生生地。

雪無聲地落。

一潭冰魄盡裂,從中心開作兩半。森冷的潭水托著浮冰湧起,潭水深碧。

我眼裏有冰,有雪,有月,有水,有天地,有刀光。

握著我的手依舊涼,他狂跳的心和刀芯狂氣一同漸漸平息。

我側身看他的眼睛,他眼裏有刀。

只有刀。

我忽然感到,這一式刀,我或許終生難以學成。

風帶雪粒,打在他肩上,落在我發絲上。

“看清了麽?”他道。

“看得清,卻悟不得。”

“看清便好。”他將視線從刀尖收回,“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悟。”

“若不得要領,我總可以來問你。”我點頭。

他卻沒有說話。

“今後你去何方?”他終於問。

“霜玄原。”

“你當真去那個荒無生跡的地方?”

“總要去一次。”我低頭道,“我一條命是從那裏開始。那個地方讓我想到一個人。”

“一個人?”

“一個已經死了的人。”

他頓了頓,又問:“去了以後呢?”

“不知道,或許回一趟海原,然後浪跡天涯。”我道:“你又如何?”

柳寒衣已死,但柳拓心還活著。他活著,還有自己的刀,若肯放下一些東西,便又能去過瀟灑不羈的日子。

他想了許久,道:“或許,我也該回一趟海原。柳寒衣往年除夕總會回去,今年……卻該是我回去了。”

“你該早點回去。”我緩緩道,“從灰都到海原最快兩月,現在走已要錯過除夕。”

“不差這幾日。”他深長地看著我,眸色捉摸不透,“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,但事情辦完我才回去。我會早些動手,免得洛惜鳴的新娘子剛入洞房便去守靈堂。”

天很冷,我輕嘆一口氣,呼出的水汽凍作氤氳白霧。

“你可曾想過,若是你失手,異地他鄉,又有誰替你收骨還家。”

他楞了楞,卻道:“江湖人都是浪子,落地為葬,何談還鄉。”

我悠悠道:“我有過一絲希望,或許你得了你的刀,就會拋卻前塵,帶它浪跡天涯。”

“古道西風,單騎絕塵。”他低低說:“又怎比昔日年少策馬縱江湖。”

“何出此語?”我搖頭道,“你的刀術已是絕世,現今又正是青年得意時。”

他不做聲,眼裏閃過一抹亮:“春風得意,當有美人寶刀,快意江湖。”

“你來時也是一個人,一把刀。”

“我歸時卻想多帶一個人。”他望著我,字字句句道,“那贈刀的美人我可一並帶走?”

他那清冷倨傲的眼睛,此刻竟是溫暖柔和的。

我心一抽,緩緩道:“天涯何處無芳草。”

他的手還握著我的手,我用力,卻怎麽也無法將手從他掌心抽出。

“我偏就喜歡手邊的一株。”他視線不避。

“你手邊的一株不是花草,是帶刃的毒草,割了手是會死人的。”落雪粘在我眼睫上,視線裏映出一片模糊的白茫。

“你怎會是毒草?若是指舊時血債,此刻你也不是刀手了。”他搖頭。

“我殺了絕不該殺的人。有些舊債是不能忘的,柳兄你自己就不肯忘。”

他皺眉道:“我的事與你無幹,你總該向前看。”

我沈沈道:“往後我雖不做刀手,可有時殺人,未必是用自己的刀。”

風未停息,我肩上積了白雪,青絲被風吹得散亂。他寒星般的眸子動了動,伸手撣去我肩上的雪,又拂去青絲間的雪粒。

“你幾日走?”他道。

“愈快愈好,或許明日動身。”

他沈默片刻,道:“再等三日。”

“三日後如何?”

“三日後的淩晨,在庭院門前等。”

“等?”

“霜玄原荒涼,你一個人走太寂寥。”他緩緩道,“若找不到人同行,到時我與你一起走。”

我手指抽動了一下,他手握得更緊,冰涼的掌心此刻卻有了溫度。

雪依舊不停,我感到一份莫名的情緒湧起,綰結交織覆在心上。

我牽起一個幾不可見的笑,輕聲道:“好。”

(十九) 在劫難逃

更新時間2012-9-22 11:15:55 字數:4242

我不喜歡做夢,夢裏我總想起一些本應忘掉的事情。

我想起兩年前,那天我用刀殺了一個人,我一直不知他的名字,直到幾日前。

我記得第一次遇他時,那人帶了柄長劍,在茫茫雪原裏向我伸出手。

最後一次遇他時,他手裏的刀落在地上,血順著刀身瀝入泥土。

或許那天殺人的一刀也絞在我心裏,後來我胸中只有一堆支離麻木的血肉,但我不知為何胸中本該有心的地方,還是會痛。

那天死的究竟是誰呢?

我沈重地合上眼。

我又做夢。

我的夢裏是一片皚皚白雪,霜玄原萬裏無邊。夢裏我被冰冷的白色吞沒,沒有人來救我。

我的四肢僵硬不動,我快死了。

我的眼淚凍結在眼眶裏,視線盡頭沒有身影出現。

我快死了。

然後我死了,屍體帶著微笑。

清晨,庭院,客房。

我醒過來。

院子裏空落落,柳拓心已經不在了。

他若不在,必定是有事要辦。現在他應做的是搜集齊喑堂的布置與洛惜鳴的動向。原本這些他可以問我,但他知道我不會回答。

他最該問的是如何破忘歸陣,可他至今仍未提半個字。

我起身整好衣衫。

他是個高傲倔強的人,絕不會窮追不舍,因此知道我不願答,他會一個人查。

他若要查,現在只有一個去處。

我披上擋風的衣裳,穿過回廊,雪已停,門外銀裝素裹。

朱顏閣不僅有很漂亮的姑娘,還有很好的酒。

我將玉杯放在手心,慢慢溫著酒杯,此刻時間尚早,樓下客人只坐了一排,歌舞卻已開場,舞女們掛著笑,是那種最甜蜜最真誠的笑,也是一成不變的笑。

我是整個閣子裏唯一的女客,還是穿著裙裝明目張膽踏進閣樓,要了一間小廂點了一壺酒,一邊靠著欄桿看歌舞的女客。

門推開了,一個穿著蘋果綠色輕衫的女人蓮步盈盈踏入門。

“客人久等,不知客人可否要添些什麽?”她笑瞇瞇地說。

“不必。”我酌了杯酒,道:“將人帶來便好。”

“嬈兒姑娘抽不開身。”她笑道,“不如我陪客人喝一杯。”

朱顏閣的姑娘本就妖嬈,笑起來愈發甜美,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們能不分對象地笑,不論是對七八十歲的老翁,還是對十一二歲的孩童,甚至對我這個女客,她們也不會吝嗇分毫笑容。

相逢開口笑,這是個好習慣,對生意人來說更是尤其好的習慣。

“酒,還是一人喝的好。”我說著,放下杯盞。

“客人說笑了,客人指名道姓地點了嬈兒,卻說喜歡一個人喝酒。”女人掩口吃吃地笑起來,“客人不是明著趕我走麽?若是嫌棄我,不妨明說。”

“酒要一個人喝,事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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